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画像

@碳酸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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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初,画像只是个单纯的借口。

 

渡鸦溜进白魔法师的研究室时,脚步轻得像羽毛扫过——诚然,这只是怪盗的本能作祟,而非他的本意,他倒希望对方能早点察觉到自己的存在。然而,就算这不请自来的客人已经坐在他书桌的一角翘起腿来,熟得像在自己家似的,白魔法师依旧头都不抬。

 

渡鸦假装不经意地一挥手,指间便像变戏法般夹了一支蘸水笔。这研究室的主人也并不阻止对方光明正大地顺走自己的所有物,他甚至抬了抬手里的书,方便对方再抽出两张垫在下面的羊皮纸,动作十足顺畅自然。不知何时,白魔法师的手里又多了根一模一样的金边羽毛笔,而他仍然一语不发,只是照旧端坐着,时不时眨眨眼、翻翻页,偶尔在一旁记上两笔,以证明他尚为活物,而非一尊冰凉的大理石像。

 

黑发男人仔细竖起耳朵,捕捉着另一人的呼吸,一、二、三、四……在下次呼气的间隔,他数着秒开口。

 

“做什么呢?”

 

白发男子微微笑了一下,语气却没有丝毫变化:“您这又是在做什么呢?”

 

“就直接把问题抛回来给我吗?行吧……”渡鸦随口扯了个谎,“我要画画。”

 

“画画?”

 

厚脸皮乃是优秀怪盗的基本素质,渡鸦说这话的时候,眼睛都不眨一下:“对的,给你画幅肖像。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发觉白魔法师愣了短短的一瞬,他抖抖手里的纸,兴致盎然地凑上前来明知故问:“怎么,打扰你了?”

 

“不,”白魔法师仍然保持着方才的笑容,“您不用刻意考虑我的行动,随意一些就好。”

 

知名怪盗兼临时上岗的业余画家耸了耸肩,注意力又回到了羊皮纸上。然而他刚准备落笔,就有些后悔方才夸下的海口,怔怔地盯着不知哪里发呆,笔尖停在纸上,仅仅划出几丝无意义的波浪。

 

直至那呼吸声清晰得有些过分,渡鸦才猛然惊觉,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凑得过近,几乎要贴在对方的脸上了。

 

白魔法师的手指拂开那瀑流般柔顺垂下、搭在纸页上的乌黑发丝,毫不避讳地注视着他。太近了,太近了……渡鸦赶忙扶扶帽子,直起身来,在拉开二人的距离后,又略显尴尬地咳嗽了两声,作为某种欲盖弥彰的掩饰。

 

“您的观察还真细致,不过,您好像还没开始动笔。”

 

“……不着急,我还要再取取材。”

 

这个临时编出的借口真是方便又正当,一不做二不休,渡鸦真的坐在那里画了起来,笔尖在纸上轻盈地划过,寥寥几笔便勾勒出白魔法师阅读时的身形,可没过多久,他又抛弃了方才的草稿,换了个构图重新开始,如此循环反复。男人一手拿纸一手拿笔,在研究室里绕着书桌踱步,时不时驻足沉思,似乎是在寻觅某个最合适的角度。

 

直到他恍然意识到,研究室里安静得出奇,白魔法师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翻过手里的书了,他才重又抬头,对上了那双淡蓝的、平静无波的眼睛。

 

“怎么样?”

 

“老实说,不大顺利,但是也足够了。”

 

这话反倒勾起了白魔法师的兴致:“如果不介意的话,我可以看看吗?”

 

听完,渡鸦略作思考,便将手中的纸卷递了出去,可就在白魔法师伸出手准备接过时,嘭,羊皮纸变成了一支新鲜的红玫瑰。

 

白魔法师的手停在半空,他偏了偏头,表情倒是一如既往柔和,但又明显染上了些许疑惑,而恶作剧的主人刚好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神态变化,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
 

“恐怕不行,我亲爱的白魔法师,怪盗珍藏的秘宝可不能随便示人……下次再见。”

 

一个响指,那支花又变回了半成品的画像。黑发男人把将纸卷往斗篷里一揣,非常自然地挥了挥手,哼着小曲离去。当然,这次他走的依旧是窗户。

 

但,或许连白魔法师本人都未能料到,那张羊皮纸上并没有,也不再会有任何成型的人像。

 

从一片混乱交织的杂线之中,细心些的人或许能勉强分辨出长长的发丝与飘逸的衣袍轮廓,不过,若是进一步看向画面中心的话,他的脸——整张画原本最应被重视、被详细刻画的主体部分——只有一片纯粹的空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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